棋山村閩南語變異現象以及變異原因的分析
調查人:陳建輝 蘇淑珍 林曉桂
方言是語言的地方變體。方言的歷史跟生活在這一地區的人民的歷史相始終。隨著社會生活的變革,方言總要發生變化,但是不同的方言變化的速度很不相同。歷史上由於戰亂兵變、自然災害或人滿為患等原因,操相同或相近方言的小規模移民播遷到操另一種方言或語言的人原居住的地盤,他們所帶去的方言在當地強勢方言或語言的包圍之下就如大海上孤懸的島嶼,即是通常所說的方言島。
一、棋山村基本情況介紹
棋山村又名棋盤山,位於宏路鎮中心位置,棋山村村民的祖先于清康熙年間自泉州市永春縣錦鬥鎮遷來此地。棋山村村民現同時掌握閩南語與福清話兩種語言。村民在村裏仍堅持使用閩南話(確切的說是永春話,永春話是棋山村祖先在遷來棋山村前使用的語言,為閩南方言中的一種)。村民大多數認為在村中使用閩南語交流更為方便、親切。如果同村人不使用閩南語時,會讓人覺得不尊重對方。若在家裏有使用福清話,也是因為家裏成員有人不會講閩南話,比如新娶的周圍村莊講福清話的福清媳婦。對外,他們則用福清話與其他村村民進行交往。在宏路鎮還有其他村莊會使用閩南語(但這些村莊不在棋山村周圍),當棋山村村民遇到同樣會講閩南語的其他村莊村民時,也會使用閩南語。可以說,閩南語在棋山村中的凝聚力很強,村民對閩南語的認同感還是非常高的。
福清村莊以同姓宗親聚居為主。棋山村祖先剛遷來此地時,將近100%的村民姓鐘,全村村民同屬於同一宗族。棋山村鐘氏於1986年確定為佘族,現仍有90%以上村民為鐘氏成員。改革開放前,棋山村村民世代以農業生產為主,改革開放後,棋山村耕用土地全部被企業徵用,村民很少再進行農業生產活動,本村村民與周圍村莊接觸很是頻繁。在這種條件下,福清話逐漸上升為優勢語言,棋山村閩南語則成為劣勢語言。
按照棋山村的風俗習慣,同姓之間不允許通婚。在這種情況下,新一代的青年人大多數娶的媳婦為鄰村女子,然而棋山村為福清閩南語方言島,周圍村莊均講福清話,因而外娶媳婦大多只會講福清方言。過去,福清媳婦嫁到本村後,剛開始時用福清話與婆家成員交流,之後她們則要慢慢學會使用本村閩南語。然而改革開放後。福清話成為優勢語言,使用的頻率較高,且棋山村村民全部會使用福清話,因而現在福清媳婦嫁到棋山村後,跟家人與村民也可以使用福清話,但會講閩南話的村民在村中仍堅持使用閩南語。
在這樣一種地理環境以及強勢語言的影響下,棋山村的閩南話勢必受福清話的影響。這些影響主要表現在語音、辭彙以及語調方面。
本文通過對棋山村閩南語在語音、語調、辭彙、語法以及俗語、諺語上進行分析,窺視棋山村閩南語變異軌跡,並通過這一軌跡,從社會學角度分析其變異的原因。
二、對棋山村閩南語的分析
通過此次調查我們發現,棋山村村民老中青三代所使用的閩南語差異比較大。老一代村民使用的閩南語與其祖先遷來此處前所居住的永春縣閩南語大體一致,無論在語音、語調還是一些詞語的用法上。然而,中青兩代在語音上已經有很大一部分發生變異,語調則接近於福清方言,普遍偏重,詞語方面則有些已借用福清方言,閩南語的一些詞語的特殊用法已不再使用。由於老年一代變異極小,因此在考查詞語發音變異時,棋山村辭彙發音以中青年兩代發音為標準制定以下表格,便於分析、比較。
(一) 辭彙發音對比分析
地區
詞語 發音 棋山村 閩南話(永春) 福清
妻子 lao ma mo lao ma
兒子 gia gia giang
哥哥 a go a hia a go
舅舅 gu
人 nong lang nong
中午 lit dao lit dao tong dv
白天 ni xi li xi ni gong
今天 gin na li gin na li king tang
日 lit lit lv
節 zei zuei zei
雨 ho ho huo
風 hung huang hung
茄子 ju bu ang cai ju bu
肉 ma ma xie
飯 beng beng puong
學校 ho teng ou deng ho dong
房子 cuo cu cuo
屋頂 cu mua ling cu ding cu mua ling
衣服 yi niu sa ko yi liong
筷子 dv di dv
火柴 huan gia he huan a he hoi hong
繩子 sing so sing
公雞 guei gang guei gang kie koe
豬 dv di du
狗 gao gao geng
蒼蠅 ho lin ho xin quling
東西 no meng gia no
多少 nio zuei lua zui nio hua
濃 nang gao nang
肥 puoi bui puoi
大 dua dua tuai
多 zuei zuei sei
歌 go gua gua
雙 song sang song
分 hung hun haung
穿 qing qing song
注:(棋山村語音以中青年為標準,閩南話則以永春地區的閩南語發音為標準)
對比以上棋山村閩南語、閩南話、福清話,我們發現,棋山村的村民所使用的閩南語已經和正宗的閩南語有了一定的差別,與永春地區的閩南口音相比較,差別較大。由於長期處在一個福清話包圍的環境中,閩南話在漫長的歲月裏,不斷地受到福清話的影響,有了部分的改變。但是,可以認為,它還是閩南話,不過是變異了的閩南語。從上面的表格,我們可以發現棋山村閩南語變異的一些主要特點:
1、若棋山村原先使用的閩南話(即永春話)中有些發音與福清話很接近時,容易被強勢語言同化。如:豬、牙刷、筷子
2、另有一些現今棋山村辭彙的發音成了福清方言與閩南方言語音的結合體。如:學校、多少。
3、還有一些由於日常生活中常用詞語則全部引用了福清方言。如:茄子、衣服、肉、蒼蠅、老婆、小舅子、屋頂、人、濃(茶)、東西、哥哥等等。
其他詞語雖然發音一樣,但嘴型與舌頭擺放的位置已不同,比較接近福清方言的發音習慣。比如:他們現在常把原本發(ou)的音念成( ò),(ui)念成(y)。在閩南語方言中沒有鼻音,然而棋山村方言的語音中已和福清方言一樣帶有明顯的鼻音。許多在永春話中發(l)的音在棋山村方言中則發(n)的音,在福清方言中,(n)的發音也較為普遍。在福清話中沒有輕唇音(f),閩南語中有,但我們在調查中發現棋山村方言中也已較少使用輕唇音(f)。
除上述語音特點外,棋山村閩南方言在辭彙上也保持了閩南方言的基本面貌。一些常用的單音詞,與永春話基本一致,如:大、日、狗、貓、雨、飛、多等等。一些常用的多音詞,棋山腔與永春閩南話也有許多是相同的或相近的。如:今天、雨、穿、大、公雞等等。在詞語結構方面,仍大量存在著詞語結構顛倒這一閩南語特色。例如:花菜、拖鞋、線面在棋山村仍讀成菜花、鞋拖和面線。
(二)語法、句型分析
在永春閩南語語法中,有許多與其他語系語法明顯不同之處,如:有沒有句型、形容詞的用法。以下我們就從這兩大詞語用法考查棋山村是否同樣存在這一特殊的句型用法。
1、 “有沒有”句結構
普通話疑問體與之相關的有三種句型:
(1) 正反問:屋裏有沒有人?
(2) 選擇問:屋裏有人沒有?(屋裏有人沒(沒有)人?)
(3) 是非問:屋裏有人嗎?
這些句子用永春閩南語表達,會出現三種情況:
(1) 厝內敢有人?
(2) 厝內有人無?
(3) 厝內有人啊無人?
在閩南語中,有沒有句型常用為“敢有”句結構。“敢有”句型是閩南語語法結構中的一大特色。在此次的調查中,我們發現棋山村仍大量保存著這一語言特色。在日常生活中,這一語法結構在棋山村內部仍較頻繁使用。
2、形容詞用法
在考查棋山村閩南語形容詞的用法時,我們主要從用於比較、描述和強調三大類形容詞進行分析研究。
(1) 用於比較的
同等程度上的比較。在原級前面加“平平”,如:
我合(跟)伊平平懸(高)。——我跟他一樣高
較高程度的比較。在原級前加狀語“恰”。“恰”相當於“較”。如:
這個儂(人)比那個儂恰好——這個人比那個人好。
我恰懸(高),伊恰矮。——我比他高,他比我矮。
永春閩南語用於比較的形容詞也有用“平平”、“恰”來修飾。
(2) 用於描述的
用於描述的形容詞,一般前面可加“若”,此時的“若”相當於“多、多麼”,如“若大”、“若多”、“若少”。同時也可在“若”後加“間”,意義不變。如果在“若”或“若間”前面 加“無”則表否定,相當於“不怎麼”。如:無若間好——不怎麼好。
這一用法同永春話仍相同。
(3) 用於強調的
用於強調的形容詞語法結構中,棋山村閩南語一般在形容詞前加“真”、“真夠”。如:
這個人真好。也可以說這個人真夠好。此時的“夠”就表強調。
以上的語法結構在永春閩南語中同樣存在,在分析研究棋山村閩南語後,我們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棋山村閩南語的語法結構在200多年的演變中,除個別語音方面及語調方面的變化外,語法方面變異不大。
3、俗語、諺語的使用
俗語、諺語既是民間文學產品,也是語言學的材料。中國各地方言裏頭,俗語、諺語、歇後語都非常豐富。誠如諺語學者王勤所說:“成語大都在古代文獻中可以找到出處,而諺語是人們的口頭創作,絕大多數找不到具體的來源或出處,但它深深紮根于人民群眾深厚的土壤裏。”當然,他也補充說“少量的諺語可以探詢到出處。”(王勤,1980:5-6)大部分的閩南俗語、諺語,不僅貼近民間生活與習俗,有些甚至是它們的真實寫照,而且有趣,富有生活哲理,從中我們可以受益無窮。如:
食飯皇帝大 :吃飯比當皇帝還大,比喻民以食為天,照顧民間疾苦為最重要。
別人的錢,開昧痛 :別人花費的錢,大家都不會心疼.比喻凡事要替人設想,不能以自我鄙視眼光去看待他人.隨時關心他人...
細漢偷挽匏,大漢偷牽牛:小時候偷采瓠瓜,不好好教育,長大會偷牽牛。喻教育小孩要從小事做起。
死爸扛去埋,死母等人來:父親死了,可以直接下葬;死者是已婚女性的、一定要報告女方家庭——"外家"。女方代表未到,或到後未作許可,均不可殮葬。
天有天公,地有母舅公:天上以天公為大,地上以母舅為大。結婚時,新郎的舅舅坐大位,即坐在新郎的左邊。
在對棋山村的語言變異調查中,我們採訪了部分年紀在60歲以上的老人(也包括女性)和一些年齡在30-50之間的中年人,還有年輕一代。對上面所列舉的5個俗語、諺語(這些俗語、諺語在閩南語中是較有代表性的),與他們進行了交流。發現:老人會講這些俗語、諺語,而且幾乎能準確說出它們的涵義;而在中年人和年輕一代的頭腦中,幾乎沒有這些俗語、諺語的概念。由此我們可推斷出,閩南的一些風俗、傳統在村裏的老人身上還在某種程度上保留著,雖然隨著時間的流逝,但他們的語言變異卻不大。而村裏的中年人和年輕一代,由於更多與外界接觸,他們的語言已更多向福清話靠近,而在某種程度上又多多少少有著閩南語的影子,形成了所謂的“第三語言”。
在採訪中,我們還瞭解到村民對“死”的說法。他們忌諱說自己親人的死亡是“死”,而是稱為"老了"或"過身"。這與閩南語是一致的。人死而不言死,意味深長地表達了閩南人對“死”字的忌諱。在閩南人的傳統觀念中,至親是不死的,每個死去的人都有自己的活著的親人,都是活人的“至親”。這樣,每個死去的人都不死,統統還活著。
通過考查音調的變遷、辭彙的借用和語法的趨同以及俗語的使用,我們發現老年一代在語音、語調以及俗語的運用保留著較為完整的閩南語習慣,而較為年輕一代使用的閩南語已有限,語音、語調方面變異較大,但在語法的使用上仍延續了閩南語的習慣、特點。
三、分析變異原因
宏路鎮地處交通要道,且棋山村離鎮中心不過幾百米,由於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活動的需要,棋山村人必須學習福清話。同時我們發現在學習的過程中棋山村村民已把福清話裏的一些辭彙(比如:茄子、老婆等)、語音、語調吸收到本方言裏來。福清話與閩南語相差挺大,在使用上不容易相混,但經過這200多年的學習與使用福清話的過程,使得棋山村的閩南語不自覺地帶有福清話的某些成份,這裏的閩南語已經不純。正是起初的這些“不純”,經過幾代人的長期反復積累,逐漸變成了這一方言的“合法”成分,完成了接受福清話的某種影響。
1、 棋山村是位於福清市宏路鎮的閩南語方言島之一。周圍邊上的幾個村莊均講福清話,福清話成為宏路鎮的共同語,每個人都需學會這一語言。在這樣一個語言環境中,棋山村閩南語處劣勢地位,而福清話則處於強勢地位。強勢方言在語言接觸中是影響別人而不是受人影響,對共同語是抵制和抗拒的,而保留前代的語言特點多,創新成分少,老中青之間差異不大,弱勢方言恰好是相反情形。
從前面的分析中,我們瞭解到棋山村老一代與中青兩代之間的差異還是比較明顯的,老年一代(60歲及60歲以上)的語音、語調以及辭彙仍較多的採用永春閩南語的特點,但中青年兩代(60歲以下)中辭彙已較多的被福清話替用,語調方面及說話習慣受福清話的影響較大,通常語調方面他們會比永春閩南語來得重。在日常生活中老年人會使用永春閩南話的詞語,也會使用福清話用語習慣,而中青年人雖然也聽老年人說過這些語言,但他們在日常生活中已經都沒有這些語言了。像在老年人中也有用“厚”來形容茶很濃,而中青年兩代則用“濃”來形容。在談到喝酒時,老年人在生活中可用“喝”或“吃”來形容,中青年人卻已經只用“吃”來替代“喝”這個動詞了。在閩南語中,喝酒是用“喝”來表達,而福清話是用“吃”來修飾。
改革開放以來,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地域性的人員往來空前頻繁,福清話作為共同語有著其不可替代的優勢,在不斷的接觸中,福清話的優勢地位不斷提升。語言生活也相應地出現了一些新的特點。對於棋山村閩南方言島的居民來說,固守本方言而不學習和使用周邊的方言是不可思議的,因為這不能滿足現實的活生生的需要。所以,棋山村村民一方面出於對母語的忠誠,至少在家庭內部要堅持使用閩南話;另一方面出於對外交流的實際需要,也要學習和使用其周邊的方言。這樣,母語方言和周邊方言並存並用也就成了閩南方言島居民語言生活的基本模式。
隨著改革開放與市場經濟的發展加上棋山村村民土地全被徵用,村民與外界的交流與溝通更為密切,在這樣的環境下,中青年一代就比較經常使用福清這一方言,在多年的演變及接觸中,棋山村閩南語發生變異也就不難理解了。
2、 除受到外部語言環境的影響外,棋山村內部語言同時還受到了本村母語講福清方言媳婦的影響。早期棋山村村民屬同一宗族,族內風俗規定:同姓之間不許通婚。在這一俗成的規定中,棋山村的媳婦只能是其他村莊的婦女。然而棋山村周圍村莊多數講福清話,因此棋山村媳婦很多也是講福清方言。加上棋山村村民本身就會講福清話,當新娶媳婦剛進門時,其家人成員在與其交流過程中用福清話,而在與其他家庭成員交流仍採用閩南話,在長期的閩南語環境中,福清媳婦慢慢學會了聽、說閩南語。但受其母語的影響,她們說講的閩南語已帶有較為濃重的福清腔調,在這次調查中,我們發現如今隨著福清話優勢地位的不斷提高,福清媳婦嫁過來之後雖然已經會聽,也會講一些簡單的閩南語,但是在日常生活中她們在跟家人以及村民進行交流時仍較少使用閩南語,這與村莊內部村民以及家人都會使用福清話這一共同語不無關係。由於大家都會用福清話進行溝通、交流,主觀上導致了她們不覺得非得學會閩南語。主觀上不覺得有必要性以及客觀上的不需要,導致了許多福清媳婦不能比較順暢地使用閩南語。
福清棋山村仍是一個比較傳統的村莊,在日常生活中小孩子還是由婦女帶得多。在以前棋山村講福清語言的媳婦嫁到棋山村之後都要開始學閩南語,在日常生活中尤其是在一個家庭成員都會講閩南語的語言氛圍下,福清媳婦自己在學的同時還要教自己的小孩基本的言語,作為母親本身此時學到的閩南語已很不標準,帶有濃重的福清腔調,加上在個別與福清話較為相似的詞語發音上。她們往往難於發準確的閩南音,這與她們福清話本身特殊的發音習慣有關,而發音習慣是難於更改的。此時小孩受母親影響較大,因而不難理解為何在如今的棋山村方言中已帶有較為濃重的福清腔調,且一些與閩南語相近的發音更趨向於福清發音習慣或乾脆直接採用福清方言。例如:如今棋山村老婆的稱呼已借用了福清方言“老媽”的說法,而拋棄了閩南語“某”這一叫法。小舅子的發音也採用福清方言。這與棋山村媳婦多為講福清話有關。在這樣的環境下,村民要稱呼媳婦的家人時只能用福清話,這樣使用的多了,也就“合法”地保留了福清方言的說法,而摒棄了閩南方言的說法,因為這些詞語的閩南語在日常生活中已較少運用到。一些婦女較常使用的辭彙也發生了較大的音變,例如:茄子、肉、廚房、雨傘等等,這些辭彙較接近福清話。
當然有些與福清方言相差較大的,這時福清媳婦也較易學會這些語言,這樣在傳授過程中,不會夾雜太多的福清方言成分,因而在這些語言的傳承可以比較完整,例如:蝙蝠、狗、大等等。
3、加上隨著交往範圍的不斷擴大,與外界的交流逐漸頻繁,村民在小的時候就要同時學習兩種語言,在這樣的過程中,勢必對他們在語音、語調上的習得產生影響,而且更易於將兩種語言摻和著用,如:學校、蒼蠅、白天等。
雖然年輕一代方言的變異較大,但變異主要還是集中在個別詞語的發音以及語調方面。為什麼在處於這樣一個劣勢地位中,棋山村方言仍能較為完整的保留下來呢?下面我們就針對這一原因進行分析。
1、長期以來,棋山村閩南方言島的居民普遍非常重視閩南方言的保持和使用。他們雖然沒有類似客家人“甯賣祖宗田,不忘祖宗言”的說法,但是,維護母語、忠誠母語的語言感情和語言態度可以說與客家人毫無二致。這種語言感情和語言態度是在長期的社會生活中自發產生的,是維繫村民相互認同和團結協作的紐帶,具有穩固性和持久性的特點。正是在上述語言心理的支配下,棋山村閩南方言島的居民對內堅持使用閩南方言,客觀上起到了聯絡鄉誼、增強內部凝聚力的作用,對外則具有某種程度的排他性。從語言心理角度分析,閩南語的向心力很強,通常在外部環境中,使用閩南語的人在遇到使用相同方言的人時,通常會用閩南語與之交流、溝通。在棋山村村民中也同樣存在著這一語言心理。調查中我們發現,雖然他們會兩種語言,但是與同村村民進行交流時,會自動使用閩南語,而不是福清話。若與本村村民交流與溝通時,不使用閩南語,會讓對方覺得不尊重他。這說明閩南語在棋山村中的認同程度很高。當一種語言本身具有凝聚力、向心力強,且使用者認同這一語言,那麼這種語言就不易受其他語言的影響。
2、調查中,大多棋山村村民認為使用本村方言更為方便、順暢。人的言語活動包含複雜的心理過程,語言是一種交際工具。在方言區,共同語交際一般以不影響溝通為前提。當人們覺得使用母語某些語法規則來得順暢時,人們多會選擇“順暢”;當人們認為運用某些現成的短語結構進行言語組織來得便捷時,人們多會選擇“便捷”;當人們感到採取某種句法形式能增加美的愉悅時,人們會不由自主地選擇“美”。
因此在棋山村這樣一個方言向心力強的村莊,其語言受共同語的影響不會很大,本身產生變異較小,變異的速度也較為緩慢。
通過分析,我們認為,棋山村的閩南話的演變,除受福清話的福清媳婦影響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和其他講福清話的福清人的交流所帶來的,在漫長的歲月中,一代又一代的棋山村民不斷地與外界進行交流,這裏的外界指的是福清本地的其他村落,因為在解放前,村裏與外界交流較少,在這種閉塞的環境中,棋山村的閩南話溶進福清語音緩慢。但因閩南語其向心力強這一特殊的語言心理(此觀點見於《方言與文化的宏觀研究》一文),導致使用閩南語的村民間更趨於對閩南語的認同,因此,儘管現在棋山村的村民與外界溝通更多,但我們在調查過程中能感覺到,棋山村閩南語變異不是非常明顯。只是語音、語調更接近於福清方言,大部分詞語的語音及閩南語的語法特色仍未改變。
參考文獻:
1、 李如龍 :《方言與文化的宏觀研究》,《暨南學報》,1994年第4期
2、 吳璿:《簡論方言與文化》,《佛山大學學報》,1995年第5期
3、 莊初升:《論閩南方言島》,《韶關學院學報》,2001年第11期
4、 張振興:《閩南方言的比較研究》,《臺灣研究集刊》,1995年第1期
5、 李如龍:《閩南方言地區的語言生活》,《語文研究》,1995年第2期
6、 陸志寶:《語言的流動和分化——方言與談吐》,《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學報》,1995年第4期
(本文收錄于郁貝紅教授主持調查課題《中國百村調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