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语的“乸”,有人认为借自壮语,如白耀先的《粤语与壮语》持此说。我觉得壮语的“乸”倒可能是借自汉语的,本字可能是“女”字。
乸,是个粤语俗字,从字型上说,是“母也”二字合成。屈大均《广东新语·土言》:“广州谓母曰嬭,亦曰妈。妈者,母之转声,即母也。亦曰[母巴]。凡雌物皆曰[母巴]。”注:“[母巴],粤音拿上声,见郝志。”。 [母巴]即乸。乸用来表示母亲,但一般不单用,如仔乸(母子)、契乸(干妈),也用来表示动物雌性,如牛乸(母牛)、猪乸(母猪)。
“女”可以用来指代雌性。女,《说文》:妇人也。又可用来指动物中的雌性,如女猫。《太平广记》卷三八五引唐代牛僧孺《玄怪录·崔绍》:“彧之家畜一女猫,常往来绍家捕鼠。”清顾炎武《日知录·草驴女猫》:“山东河北人谓牝猫爲女猫。《隋书·外戚独孤陁传》:‘猫女可来,无住宫中。’是隋时已有此语。”谢留文《于都方言词典》收有“猪女子”tʂe ȵie tsɿ 和“狗女子”kieu ȵie tsɿ ,分别释为阉割了的母猪和小母狗。这跟粤语的“狗乸”之类相似。
就语音而言,乸,广州话音 na 阴上。女,《广韵》尼吕切,又去声尼据切,以女妻人曰女。女上古是鱼部字,鱼部的主元音一般拟为 a 。具体到女,王力拟音为 *nǐa ,郑张尚芳拟音为 *naʔ 。鱼部三等字在中古一般读入鱼虞,但现在的方言中仍可以看到读低元音的。潘悟云曾分析过鱼韵在吴语中读入佳麻的情况,郑张尚芳《汉语方言异常音读的分层及滞古层次分析》也说:“鱼部字古读 a ,现在变化最大,但遗留也丰富。”他们都举过一些例子,比较有名的如江西广丰吴语:女 nɑ(~婿)、猪 tɑ 。就粤语而言,“女”读 na 阴上 可以视为上古音的保留。
梅祖麟和郭必之都曾提到粤语的古江东层。郭必之《从虞支两韵“特字”看粤方言跟古江东方言的联系》认为,梁末曾有大批浙东沿海居民移居福建、广东,江东方言曾经在岭南流行过,但现代的粤语并不是由江东方言直接发展下来的,它的前身是由唐宋移民带去的一种南方官话,这种官话夹杂了江西口音。唐宋难民从江西经珠玑巷进入广东,他们经济实力强、文化水平高,语言一下子便成了区内的主流,而原居民的语言则逐渐被淘汰,最后只剩下零碎的痕迹。也就是说,梁末的移民沿海道带来了古江东方言,宋代移民的南方官话则从陆路把秦汉层和江东层一并带到广东。“女”说成 na 阴上 也许是这些移民带来的古音的零星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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