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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22 15:29
【转载】赤道人忆旧:闲说坤甸潮州话
转载自棉中网,作者应该是印尼棉兰棉华中学香港校友之一。
我2007年曾三赴雅加达,参加庆祝母校——印尼坤甸振强学校建校100
周年筹备工作;住在校友会主席许先生家里。许先生原籍广东揭阳,讲潮
州话。在他家里,我们常用潮州话交谈,他的印尼佣人——司机、女佣和
厨师往往神态讶异地注视我们的谈话,有时还窃窃私语。这是怎么回事?
一天,司机带我外出,突然问我:“端(印尼语为“大人”,对上级
和客人的尊称)从中国来,怎么会讲坤甸话?”“坤甸话”印尼语为
“Bahasa Pontianak”。我当时愣住了,什么是“Bahasa
Pontianak”?问他。司机答道:“端同大老板平日讲的就是‘Bahasa
Pontianak’!”我幡然大悟。他说的“坤甸话”就是潮州话!一次,我
去望姑妈,同姑妈和表弟表妹等人用潮州话交谈。回住处时,她家的司机
开车送我,上车后,司机笑眯眯地问我:“Tokei(印尼语“头家”,即
老板)的坤甸话讲得很好,你们在中国是不是也讲坤甸话?”
原来雅加达有些人把潮州话当成坤甸话。这不奇怪,雅加达的华人原
先多为福建、广府、客家人,讲的是福建、广州、客家话,很少听到潮州
话。1965年的“9.30”事件时,苏哈托政权以镇压共产党之名,残酷杀
害无辜群众,西加里曼丹是重灾区,数以万计的华人惨遭杀害,十几万人
因受迫害而流离失所,从西加里曼丹各地逃难到雅加达、泗水等城市,于
是雅加达的坤甸人多起来了,潮州话也随之进入雅加达华人社区;这些讲
潮州话的人都是从坤甸来的,因此当地居民就把潮州话叫做“Bahasa
Pontianak”——坤甸话!
坤甸是华人聚居的城市,全市50万人口中,华人就有20多万。华人中
以潮州人和客家人为主,在商业区老埠头通行潮州话,隔岸的工业区新埠
头则多讲客家话。二战前,坤甸华人社会分帮分派——潮州帮和客家帮,
帮派的划分不是以地缘,而是以方言定格的。如历史上为“潮州九县”之
一的大埔以及揭阳县属下的河婆(今揭西县)籍居民讲客家话,因此不属
潮州帮。为数不多的海南人和福建人因其语言同潮州话同属闽南语系则讲
潮州话,归属潮州帮。同样,讲广州方言的广州、肇庆、四邑各县以及广
西、江西省籍的居民因其语言接近客家话,都归属客家帮,讲客家话。潮
州帮和客家帮很少有通婚的,子女也都各自到潮州人或客家人办的学校读
书。直到二战后,由于爱国主义思想的激发、进步思潮的冲击和时代潮流
的影响,在爱国侨领的倡导和广大侨胞的支持下,坤甸华人社会分帮分派
的局面才逐渐消失;青年人崇尚自由恋爱,婚姻已冲破帮派界限;学生也
都就近到中华公会主办的“中华公学”名下的中学和各小学读书。学校还
规定,教师和学生一迈入校门,一律讲国语——中国普通话。
上个世纪50年代以前,坤甸华人社会是封闭的,华人居住的地方都集
中在一个区或街道,他们有自己的社交活动圈子,在华校读书,很少同当
地土著人交往,除了去“鱼巴刹”、“菜巴刹”(“巴刹”即市场)买鱼
买菜,乘坐三轮车和撘乗来往新老埠头的 “舢舨”,需同当地土著人接触
外,都不讲印尼话;因此不少华人在坤甸生活了几十年,还不会讲印尼
话。这在印尼是很独特的现象。相反一些在华人商店、工厂或家庭做工当
佣人的土著人,因生活在华人社会的圈子里,不但听懂而且还会讲潮州话
或客家话。这在印尼也是罕见的另一种现象。
1995年,我首次回坤甸探亲,那时还是苏哈托暴政统治时期,虽然中
印(尼)两国已恢复外交关系,但当权者对从中国大陆来的人仍抱敌视态
度,中国人成了贪官污吏敲诈勒索的对象。我回印尼探亲的“经济担保
人”劝导我,在机场等公共场合尽量讲潮州话,那些贪官污吏便以为你是
坤甸人,不便对你敲诈勒索。果然如此。一次,我们从雅加达乗飞机去坤
甸,在机场过安检关时,我和夫人故意讲潮州话,安检人员把潮州话当成
坤甸话,向我们撘腔:“Pulang Pontianak?”(回坤甸?)答曰:
“ya!”便安然过关。后面两人因讲普通话,便受到盘问刁难,要他们打开
皮箱检查,虽未查出违禁品,但还是给了安检人员相当于20元人民币的
“咖啡钱”,才倖然登机。
俗话说 “潮州九县,县县有语”,指的是潮州九个县,每个县都有各
自发音逈异、腔调不同的地方方言。同样都是潮州话,但潮安、澄海、揭
阳同潮阳、普宁、惠来就大不相同。如“鱼”字就有“He”,“Hi”,
“Hu”几种读音;有的地区“猪肉”叫“猪ba”;再如“新”字,各地有
“xin”、“xing”或“seng”的不同读音.。潮州话中没有“睡觉”之
词,除了“午睡”外,无法书写,有的人把“睡觉”叫做“yeng”,有的
人叫做“Uet”或“got”。有的地方方言听起来轻软优雅、娓娓动听,犹
如听潮剧《陈三五娘》;有的听起来粗口粗声,如市井打闹嘈杂之声。但
都自认为本县的方言最标准最纯正。
潮汕人通常都认为潮阳话最“huai”(读第二声,意为不纯正),而潮
阳人又偏偏认为其它县的潮州话最不纯正,只有潮阳话最纯正、标准。因
此潮阳人常自诩:“潮州九县,县县有语,独独我潮阳无语”(此处的
“语”,指不纯正的发音和腔调)。1990年新年伊始,我随广东新闻代表
团访问泰国,泰国华人报业基金会主席陈世贤先生元旦下午带我们到中国
驻泰国大使馆拜年。席间,上任伊始的李世淳大使向陈先生询问泰国的华
人情况,祖籍潮阳的陈世贤主席答曰:泰国的华人潮州人占多数,而潮州
人中又以潮阳人为多。陈先生接着又介绍潮州各地的方言,他不无自豪地
说,潮阳话最标准最好听,其它县的潮州话都很“huai”)。他还讲了一
个故事,以证明自己的说法:泰国有些潮阳大老板喜欢娶潮安“姿娘”
(女子)做“细亩”(小老婆),当他们在商场失意时,便回家打“潮安
细亩”,小老婆被打得哭哭啼啼,那声音软绵优雅,比戏曲更悦耳动听,
满腹忧愁郁闷的老板顿时喜笑颜开,心情欢愉舒畅,精神振奋。陈先生的
故事惹得举座哗然,笑声四起。
坤甸的潮州话为潮州九县何处方言,我未曾探讨过。据说,坤甸潮州
人以揭阳人居多,当地的潮州话应是揭阳话,但也掺杂着一些潮安话。我
自小生活在坤甸潮州人族群中,听惯了坤甸的潮州话。只要坤甸华人在一
起讲潮州话,我凭感觉便可认定他们是坤甸人。1992年,我随同羊城晚报
代表团访问新加坡,新华社资深记者杨木先生带我去吃潮州小食,到了一
家卖“五味汤”的小食店,老板娘一开口,我就认定她是坤甸人;一问,
果然是二战后迁居新加坡的坤甸华侨。1997 年我到杭州出差,在杭州西
湖碰到几位印尼老华人在游湖,讲的是潮州话。我对陪同的《杭州晚报》
记者说,他们肯定是我的坤甸老乡。一问,果然是坤甸人。“老乡见老
乡,两眼泪汪汪“,他们在祖籍国见到了我这个坤甸人激动不已,互问对
方情况,其中一位老人还是我父辈当年的朋友,没想到一朝邂逅成相识。
2007年重返坤甸时,我发现坤甸的潮州话又发生重大的变化,就是青
年人在讲话时的表情和语调有些近似印尼人,这可能是苏哈托政权1966
年封闭华校后,学生都到印尼学校读书,平日多同印尼人接触,经常讲印
尼话所致。他们讲的潮州话或普通话都带着印尼语的腔调,如上个世纪40
年代末期,我们讥笑那些从爪哇来的老师、学生讲的普通话为“爪哇国
语”一样。但老一代人还保持着过去比较纯正的潮州话。2007年11月,在
庆祝振强学校建校100周年的联欢会上,一些年已古稀的老人以潮州话演出
话剧、小品,唱潮州歌册等,博得从中国内地和香港、欧美国家和地区来
的几百名振强学子交口赞誉,一些从潮汕地区回来的校友更为他们用纯正
的“府城话”演出惊叹不已。
正如讲英语的国家中,有所谓美国英语、印度英语、新加坡英语和南
非英语一样,坤甸的潮州话也有其特点,除了讲话的表情、语调不同于国
内的潮州话外,还夹杂着很多印尼话和外来语,形成了有自己特色的潮州
话。如坤甸人讲潮州话, “马那”、“撘干”、“打比”、“沙央”(即
“那里”、“怎么”、“但是”、“可惜”之意)不离口。一些日常用
语,如“工人”叫 “估厘”,“打工”叫“吃估厘”,“工资”叫做“卡
日衣”,“退休”叫“吃班匈”,“医生”叫“鹿特”、“警察”叫做“
俄巴特”、“警察局”叫“俄巴特寮”;“汽车”叫“摩多卡”,“货
车”叫“罗厘”,“摩多车”叫“摩多比特”,“空调”叫“阿些”;
“土豆”叫“干当”,“包米”叫“耶贡”、“猪肉”叫“猪巴”,“牛
肉丸”叫“牛巴梭”,“鱼丸”叫“鱼梭”,“矿泉水”叫“阿瓜”;日
常用的“肥皂”叫“萨文”,“纸巾”叫“蒂殊”。有趣事的是坤甸的潮
州人,将所有的塑料制品都叫做“原子品”,如“塑料袋”叫“原子
袋”,“塑料桶”叫“原子桶”,“塑料鞋”叫“原子鞋”。坤甸潮州人
将“动脑筋”或“考虑问题”说成“行脑”或“行行脑”;批评人家不动
脑筋,说此人是“虾头”或“柴头”。“柴头”容易理解,至于“虾
头”,据说印尼人认为“大虾的头装的全是屎,因而不会思考问题”,故
有“虾头”之说。粗略统计,这些非潮州传统用语,几乎占了坤甸潮州话
的10%以上。难怪有些坤甸潮州人回家乡探亲,家乡人总要说,你们讲的
潮州话并不“huai”,但有些话我们怎么听不懂?!
原文:http://mianzhonghk.anyp.com/umianzhong047/36484-405208.asp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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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é-kiok Thóu-ung
勿放弃汝其幻想。当幻想无在了,汝还好生存,但虽生犹死。 ——马克•吐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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