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语言地理微观分布与海南岛语言研究的更新(辛世彪)

现代语言学强调解释，强调从语言的空间分布推求音变的时间序列，强调从正在发生的音变理解该语言历史上已经完成的音变，因此语言地理的微观分布对语言研究的意义自然非同寻常。

以往研究大多是在某一方言区内离散式选一些点，然后调查得出其语音、词汇、语法状况。这样做的好处是花不多的时间就可弄清一些事实，坏处是蜻蜓点水，留下很多盲点，对音变的具体情形无从观察，有时候恰恰把最有特点的东西遗漏了。对于处在深度接触中的语言，这种粗放式研究的弊端益发明显，甚至导致以偏概全的结论。

海南闽语是在海南岛北部地区形成并逐渐向南迁移的，过去人们选择北部有限的一两个点调查，就认为海南闽语没有送气音。我们进一步的调查显示，海南闽语送气音是自北而南渐次消失的；调查点多而细，会发现变化是连续的，连消失的具体过程也清晰可见。

长期以来，学术界根据对临高语的有限调查认为临高语没有送气音，因此跟北壮方言和布依语近。但是笔者对临高语作的详细调查显示，临高语东部方言至今仍有送气音，西部方言除了最西边沿海的新盈、调楼外，现在都没有送气音。而19世纪传教士的调查材料显示，当时临高西部新盈、调楼以外的方言仍有送气音。因此，临高语的送气音是后来消失的，与北壮方言扯不上关系。

以往人们看到临高境内的临高语材料，与海南闽语对比以后，倾向于认为海南闽语是受底层语言临高语影响形成的。但是临高语东部方言的调查结果显示，在澄迈、琼山、海口一带离海南话最近的临高语却有送气音。另外，临高语和海南闽语都有s-＞t-音变，但是从汉语借词看，临高语中的塞化反而不如海南闽语中数量多、范围广。s-＞t-也见于海南儋州话、雷州闽语、粤语勾漏片、粤西南的吴化片、粤西的四邑片、广西桂南平话和汉越语。临高语跟海南闽语在历史上究竟发生过怎样的互动和纠葛，值得我们深究。

海南岛是语言宝库，海南闽语是语言接触发生音变的范例，临高语是侗台语言中特色鲜明的一种语言，至于海南岛的黎语跟南岛语言是否有关联，也需要作深入研究，目前的调查依然非常粗泛，需要精耕细作。每一种语言内部的变异情形，语言之间接触的情形，都需要作语言地理微观分布研究。目前至少有以下现象和问题值得深究：琼北地区南渡江以西海南话与临高语犬牙交错，互相渗透，海口市几乎有一半人口说临高语；儋州市七八种语言、方言相互交融；陵水、保亭的赛黎与周边的杞黎、哈黎之间的交涉；美孚黎与哈黎之间，本地黎与哈黎、杞黎之间的错综关系。

语言地理微观分布研究，不仅是一种观念，更昭示了研究方法的革新。希望这一新的研究方法搭建的平台，在同仁中可以推广，大家分工合作，不仅使研究面貌焕然一新，在语言理论方面也期待有质的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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