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汉英韵府》与卫三畏汉语研究成就
1867年,威妥玛在其初版《语言自迩集》序言中说“卫三畏博士,这位最勤奋的汉学家,差不多已准备好出版一部词典,是对大约10年前出版的那部非常有用的词典的改进,这将是对汉语教育的值得注意的新奉献”。威妥玛说的这部字典就是《汉英韵府》。但是这部据说差不多已准备好的字典却又让世人等待了7年。因为威妥玛并没有完全说对,这部字典并非对前一部《英华分韵撮要》的改进,而是另起炉灶重编了一部。
卫三畏在北京任职期间,利用公余时间在11年里逐步完成了他的大作《汉英韵府》。这也可以说是他一生汉语研究成果的总汇。四开本,共1338页。每页分3栏,共包含12527个汉字和它们在四种方言里的发音。为了监督印刷,1873年卫三畏在上海住下。1874年终于在美国长老会印刷所铜版印刷出版。字典就像一部简明百科全书,内容包括语言、文学、历史、地理、科学、哲学、宗教、政府、风俗、习惯、礼仪、商业、中西贸易,等等。内容准确而全面,当时无人能及。
《汉英韵府》初版于同治甲戌年(1874年),由上海的美国长老会印刷所(American Presbyterian Mission Press )——美华书院出版。其英文书名是“A Syllabic Dictionary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Arranged According to the Wu-fang yuen yin, with the Pronunciation of the Characters as Heard in Peking, Canton, Amoy, and Shanghai",即根据中国古代字典《五方元音》的排列法编的一部汉语拼音字典,附北京、广州、厦门和上海的发音。卫三畏的中文署名与《英华分韵撮要》上的一样,即卫三畏廉士甫编译。书名页上还写着一排下方英文对照的文言文:“取之精而用之宏诚哉斯语兹集诸书大旨以成是书无非期为博雅君子之一助尔”。直抒卫三畏编撰字典的用心。
《汉英韵府》的序言和导言合在一起长达84页,是卫三畏长期以来研究汉语的心得。正文部分,包括几个附录,共计1254页。
字典的序言介绍了写作缘起、汉语语言现象的复杂性和字典的编撰构想。
卫三畏比较了19世纪中后期的常用汉英字典,包括马礼逊的字典和几部方言口语字典,他选择采用马礼逊字典第二部分的汉字音节顺序的方式重新编写一部更加完整的字典,以修订其他字典的不足。但他放弃了马礼逊的汉字音节,改而采用中国人用的音节。卫三畏觉得这样更好。所以他选择了《五方元音》作为汉字发音基本标准。卫三畏注意到《五方元音》的发音与官话仍有差异,他认为这些音可能更接近长江以南听到的官话,但不能以一个城市的方言来简单对比,如北京的方言。
《五方元音》为清初唐山樊腾凤所作。成书时间大约在顺治十一年(1654年)至康熙十二年(1673年)之间。《五方元音》的音系在总的方面是表现十七世纪中叶北方官话的,其中也存在一些方言现象,但从根本上不能触动整个宏观的音系。可见,卫三畏己经发现了它的发音与19世纪后期北方官话的差异。卫三畏同时也正确地指出,当时的北方官话与北京或某个地区的方言是不能等同的。为了方便西方人寻找对应的汉语地方方言发音,也为了方便中国人按照自己的习惯查字,卫三畏还在正文后附上按部首排列的汉字拼音表,在每个字后加注广州、厦门、上海方言的拼音。
卫三畏参考了马礼逊、麦都思、小德经等人字典的词源部分,认为他们大都从《康熙字典》而来。他认为《康熙字典》对词源的解释不够理解,所以卫三畏改而在西方人编写的汉语字典中首次采用《执文备览》的词源解释。《执文备览》是出版于1787年的一部字典,卫三畏认为它对常用汉字的古义解释更为完善。
《汉英韵府》加入了很多口语词汇。卫三畏认为这可以保留很多汉字在某些地方方言中的用法。他认为中国学者忽视了方言的比较研究,而《汉英韵府》把广州、厦门、上海三种方言进行了对照研究,弥补它们在各自中国字典中几乎不收入口语的空白。中国文人为了保持书面语言的纯洁性,也是为了避免用词混乱,他们轻视除官话外方言中的口语词汇。卫三畏预测随着教育程度的提高,活动范围扩大,如同发生在英国和法国的情况,官话可能将越来越普及,方言的文字表达也将趋向划一,复杂的词汇被废弃,声调也更为分明。卫三畏引用马什在《英语的早期文学》中一段话,说明西方语言中书面语和口语的差异。以此解释中国的书面语和口语的差异更大。正因如此,卫三畏希望编写这部字典帮助外国人学习汉字在通用语言和方言中的不同发音。字典正文每个汉字都引用了很多示例,从词源、构词、不同时代的用法、书面语和口语等角度来说明。而威妥玛批评卫三畏没有明白书面语与口语的调是有区别的。笔者认为,原因在于卫三畏先学方言,再学官话。而且直接继承发展马礼逊、麦都思、裨治文等人的语言研究成果,受他们影响很深。
卫三畏以《佩文韵府》和《骄字类编》这两部巨著为例一,说明汉字数量庞大,含义复杂。而且,他指出,英汉词汇的对译由于文化的差异存在很大困难。很多词汇无法在另一种语言中找到对应的词来翻译。如书、笔、墨这些中国的东西与西方不同;而那些抽象的伦理和宗教词汇如罪、义、救等,就更加需要解释了。这方面的工作,卫三畏雇佣的中国学者给他很多帮助。不过,连中国学者们自己也经常发生分歧。加上中国的古籍很多错字、脱字、误用,而且没有标点,使工作更加困难。
在翻译动植物名词时,卫三畏利用了中国的《本草纲目》、《三才图》、《植物名实图考》,以准确对应古文中的复杂称谓。但宗教、医药、法律、商业术语就难以找到合适的书籍了。还有一些如植物学、动物学、矿物学、疾病分类学等西方近代学科的词汇,更难翻译。很多词汇在各种方言中称呼各不相同。这些方面卫三畏都作了大量的努力。他参考了欧德礼编的《佛教手册》(Hand-book of Buddhism)和霍布森的《医药词汇》(Medical Vocabulary)等相关分支学科书籍来寻找术语的对译。他也参考了威妥玛、裨治文、艾约瑟、理雅各等人的书籍以寻找更好的翻译。《汉英韵府》中还加入了一些有关历史和文化的表格,如《中国王朝列表》、《宋代皇帝列表》、《明代皇帝列表》、《满洲皇朝皇帝列表》、《不同王朝定都列表》、《28星宿表》、《十二时辰》、《月份名称》、《十八省和属地》,等等。这些使《汉英韵府》并不纯粹只是一部字典,带有百科全书的性质。
《汉英韵府》的汉字数目达到12527个,包括10940个词条,分为522个音节。按照英文字母顺序排列,送气音排在非送气音后面。这与马礼逊的字典有些区别,马礼逊字典分为411个音节,不区分送气音和非送气音,收字12674个。《汉英韵府》比以往的字典收字更多。《汉英韵府》使用了53000条例句和习惯用语,力图使只掌握三种方言之一的外国人也可以使用字典。卫三畏还细心地在每个汉字下留出空,以便使用者把自己所在地区方言的发音标上去。
《汉英韵府》的导言介绍的是字典的适用范围、如何使用卫三畏创制的拼音法、汉字的构词法和一些有用的初学指南等。
导言第一部分是介绍《五方元音》中的官话。卫三畏从《尔雅》开始详细叙述中国字典的编排方法,内容包括汉字的形态、部首、声母、韵母、声调等。第二部分是介绍卫三畏创制的汉字罗马字母拼音系统的使用方法。第三部分谈汉语发音中的送气音。第四部分谈汉语的四声,即声调。第五部分谈汉字的古音。第六部分谈方言的使用范围。在这部分卫三畏明确提出南官话与北官话的区别,他认为南官话即正音,是中国的“通行的话”,而北官话即京话,是当时最流行的官话。卫三畏还辨析了两种官话的区别。卫三畏还编了一张表,用《圣谕广训》第一条的汉字读音来对比官话、北京方言、汉口方言、上海方言、宁波方言、福州方言、厦门方言、汕头方言、广州方言的发音。还用《孝敬》中的一段话来说明书面语在以上各种方言中的方言口语发音。第七部分谈汉字的部首。介绍了汉字的构词法,还详细列出部首表,分别用英语加以解释。在第八部分卫三畏列了一张汉语的字根表,共1040个,逐个予以说明。卫三畏还概括了5条字根与部首的关系。
字典正文每页分三栏,汉字按照音节和声调归类排列。每个音节下方都有一段说明古音和各种方言发音的文字。每个汉字下方标注发音和声调。内容一般包括词源、词义、组词和词语释义。有时最后还加入该字在某种方言口语词汇中的意义,组词并释义。正文内容丰富,释义详尽,用词精练。尤其是从汉字构成来解释词源,可以加深对汉字字符的理解。如讲到“涅”字,卫三畏解释说:“黑色的泥巴在池的底部;沾污,弄黑,使泥泞……。”形象生动,名词用法和动词用法都己涉及到。
《汉英韵府》包含了很多中国社会生活中的专用名词,使西方人在学习语言的同时了解了文化知识。因此字典也可以当作中国的百科全书来实用。如“翰”字下的组词“翰林”,从翰林院谈到太史第、兄弟翰林、状元、榜眼、探花、传胪。中国的学位体系在此一一介绍。“京”字下还列出夏代至明代的首都一览,每个都城后都标明现在的地名。又如“阿哥:皇帝的儿子”;“三伏:夏天的三个十天。初伏开始于7月19日,中伏是7月29日,末伏是8月8日。8月是很热的天气,三伏天(dog days)‘阴气’在上升”。“三宝佛:包括三位佛,他们是释逝牟尼;阿弥陀、无量寿、弥勒尊……。”其他还有如“十五而笄”、“五服”、“五毒”、“五伦”、“五典”、"八音”、“谥号”、“生旦净末丑”、“酒令”、“画花押”、“涅槃”和“守制”等。
卫三畏还收录了不少中国人日常使用的文言短句,如“君子有三畏:好人尊敬三件事,天,圣人的话和好人”(按:这大概是《论语》的“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这也是卫三畏这个名字的汉语出处);“帐拥貔貅百万兵”;“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息”;“蛟龙岂是池中物”。中国的成语更是大量可以在字典中找到。如“半信半疑”、“鹬蚌相持”、“管中窥豹”、“得鱼忘筌”、“滥厕吹竽”、“胶漆相投”和“万劫莫赎”。搜集了很多中国人日常的习惯用语。如“挨肩兄弟:几乎同年龄的兄弟”,“害钱痞:守财奴,吝啬鬼”。也有不少中国方言中的口语。如“不要滗干了茶滷”。如“好便当:非常方便实用”;“好杀了是他人坏杀了是自己”;“少所见多所怪见骆驼以为马背重”;“不投绿”;“无想头”;广州方言“挨下的:放下来一点”和“有生气吗:有人回答吗?”。《汉英韵府》保留的不少习惯用语还反映出很多民间风俗。如“阿香:帮助雷公滚动战车的仙女”;还有“哪吒”、“无常鬼”、“夜叉”、“招提”。正因为《汉英韵府》大量收录这些口头用语,使字典规模变得非常庞大,被威妥玛批评分不清书面语和口语的区别。从字典编撰来看,卫三畏收入的很多词的确显得过于累赘,如“挨不进去”、“不算帐”、“接不上”。
卫三畏为很多中国特有的名称找到了对应的英文名称。如“佛甲草:石莲花,(拉丁学名)Sempervivens "。“蹲:赤目鱼,广州称为红眼笋;(拉丁学名)Leuciscus homospilotus,在日本就是蛙鱼。”“四不像:与四种其他动物都不相似;意指糜鹿,Elephurus Davidii(拉丁学名)”。尤其是某些中国书籍中的植物和动物,按照汉语名称寻找在西方对应的名词显然很有难度,也并非一定能一一对应。如“紫荆”,卫三畏就发现中国人把两种不同的紫荆树都称为一个名称,卫三畏说明之余就列出了这两种不同紫荆树的拉丁学名,一种为中国特有。很多地理名称卫三畏也都不仅说出所指,还详细介绍其所在。如“荆州:禹的九个区域之一,包括湖南全境和湖北大半,部分贵州地区,战国时期是楚国的组成部分。所以又称荆楚”;“涅:河南的一条河,陕西东部榆社县的旧名”;“天津:天津tientsin的一个港口”;“阿迷州:云南东南部的一个地名”。包括中国人的一些特定称呼,如“倭国:日本人的自称,相当于Yamato大和”。
卫三畏的字典还收录了当时在中国出现的很多西方事物在汉语中的新名称。如“卫生丸”、“女修士”、“公司”和“牛奶酥”(cheese)。当然也包括很多有关西方宗教和哲学的词汇,如“耶稣”、“圣经”、“罪”、“上帝”和“神”等,卫三畏特别细心地予以辨析在中国的用法及其具体含义,以防产生岐义。
晚清以来西方事物与概念大量涌入,这些事物与概念原本都是中国所没有的。老字典就是记录这些内容的重要历史资料和语言学资料。古代中国的识字率不高,所有字典中的例句都从经史文献而来,间或采用子集二部,但绝不会收录村语俗言,不会有日常生活中的事物。而卫三畏的字典除了可以作为研究中英语言接触史的上佳资料外,另一可贵之处,就在于它收录了大量的日常用语与普通事物与一般人的观念。在卫三畏当时有其实用的目的,即不但要西洋人理解中国的文化,还要能够应付日常需要。设想一个传教士如果在布道时,能够自如地使用中国的谚语俗话,其效果岂不更佳。所以在字典里不厌其烦地登载了许多平常的东西。这样一些当时人司空见惯的事物与陈词滥调,是不大会有人将其记载下来的。百年以后,社会变迁,后人已无从了解这些。这些记录就成了有用的史料了。卫三畏的这部字典很可能使百年前的中国社会面貌某些侧面重现眼前。
自然,卫三畏的字典中所反映的是他自己的理解,其中也不乏不妥之处。引起后来的学者在他基础上继续探讨。如1879年,翟理斯就曾出过一个40页的小册子讨论一些翻译内容,并纠正了《汉英韵府》中的一些翻译错误。翟理斯认为,卫三畏对“悾悾而不信”的解释不如理雅各的翻译。对“快子”的解释不够完整。“招提”不应该解释为是舍利塔的所在,而应是一所佛寺的名称。“弃市”的意思不是停止做生意,而是斩首。
正文后附有一些表。《部首列表》来自《康熙字典》,共214个部首,按笔划顺序排列,包括部首读音、部首、部首释义,在字典中的页码。还标明了哪些只做偏旁用。后面仿效中国的方法按照意义把部首分9类,方便学习者记忆。字典汉字的《部首检字表》,按部首笔划顺序排列。每个汉字上方标注在字典中的页码,右边列出其广州方言、厦门方言、上海方言中的发音。《难检子表》。按照笔划顺序列出不易判断部首的字。每个字后面有两个数字,一个代表部首,可以在前面部首列表中找到对应部首,另一个数字代表除去部首后余下的笔划。《百家姓》。先介绍了一些中国人姓名的知识。包括《单姓表》和《复姓表》。列表中每个字都标注了读音。最后是字典的《纠错表》。
据笔者了解,《汉英韵府》至少在1889年、1896年、1903年曾多次重印。2001年,《汉英韵府》1874版由英国甘内沙出版公司(Ganesha Publishing)和美国芝加哥出版社共同出版发行。有一个新加的序言,共1338页,分为2卷本。
但卫三畏提出的汉语拼音法并没有在西方人中被广泛接受。威妥玛式拼音法越来越通行。于是,1879年,詹姆斯,艾契逊出版了一个为《汉英韵府》重新做的索引(An Index toDr. williams' "Syllabic Dictionary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Arranged According to Sir ThomasWades System of Orthography),按照威妥玛式拼音法排列。出于方言研究的需要,1886年,英国长老会牧师汲约翰编写了《卫廉士著〈汉英拼音字典〉及杜嘉义著〈厦门方言字典〉的汕头方言索引》(A Swatow Index to the Syllabic Dictionary of Chinese by S. Wells Williams,LL.D.and to the Dictionary of the Vernacular of Amoy by Carstairs Douglas, M.A,LL. D.)一书。由汕头的英国长老会印刷所出版,共171页。
1909年,卫三畏把字典的版权给了北通州协和书院。稿酬捐给北通州协和书院兴办教育。《汉英韵府》由华北公理会委办重订,出了第二版。由北通州协和书院印行,开本缩小。第二版按照威妥玛的拼音系统重新排列字典内容。此版在1973年还得到重印。
英文名称为A Syllabic Dictionary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arranged according to theWu-Fang Yüan Yin, and alphabetically rearranged according to the Romanization of Sir Thomas F.Wade, by a committee of the North China Mission of the American board.由于拼音法的差异,英文名称中《五方元音》的拼写也相应发生变化。事实上,这部字典按照新的拼音法重排汉字顺序后,对《五方元音》的利用比卫三畏的初版《汉英韵府》少得多了。卫三畏曾经批评威妥玛的拼音表,抗议他把第五声即入声省略掉。此前第五声一直在书面语中被承认,卫三畏初版《汉英韵府》保留了它。第二版中当然己经没有第五声了。初版中按照卫三畏的拼音法没有a和r这两个音,第二版中新增进去。第二版还加入翟理斯的北京方言声调,与卫三畏的同时标注对照。新版编辑们希望这部字典能同时为英语国家的人和中国人广泛使用。
改版后的《汉英韵府》加入简短的改版编者前言,序言和导言没有变化。正文重新编排,附录部分只保留《部首列表》、《部首检字表》和《难检子表》。
《汉英韵府》一度是美国来华外交界人士的必备工具书。《汉英韵府》试图综合西方人在中国所编字典的精华,尤其是当时中国学者未曾涉足的方言比较研究方法。它还广泛利用了中文参考书籍和传统的字典资料,所以卫三畏描述《五方元音》为“本字典的基础”。《汉英韵府》还试图把尽可能多的信息压缩到一部书籍中,以满足外国人对各种信息的全部需要。包括通用语言和方言的阅读词汇,语源,汉字的演变史,书面意思和口头意思的不同。
卫三畏的《汉英韵府》是西方传教士汉语词汇搜集的集大成,记录了南京、上海、广州、厦门四个方音,另附录《圣谕广训》记录了北京、南京、汉口、上海、宁波、福州、厦门、汕头、广州九种读音,为后来汉语的历史比较语言学提供了广泛的基本数据。卫三畏对西方人研究汉语方言学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成为庄延龄、翟理斯等人研究的基础。英国外交官、汉学家庄延龄是西方第一位非传教士出身的汉语方言学家,编有《福州方言字典》和《客家方言字典》等。庄延龄和翟理斯之间发生过严重龃龉,庄延龄不断在《中国评论》(ChinaReview)发文批评翟理斯。他指责翟理斯把卫三畏1874年版《汉英韵府》中的内容大量批发到翟理斯自己编的字典中去,甚至都不改正卫三畏的错失之处。我们对这场争论不予置喙,只是瞥见《汉英韵府》在当时影响力之一斑。
卫三畏的中国语言著作直至当代还继续被作为汉学名著重版。2001年,卫三畏的《英华分韵撮要》和《汉英韵府》两部字典作为亚洲研究的西方历史经典丛书由英国甘内沙出版公司(Ganesha Publishing)和美国芝加哥出版社共同出版发行。《英华分韵撮要》为1856版,868页,2卷本。《汉英韵府》为1874版,共1338页,2卷本。这套丛书另两部中国语言字典是马礼逊1828年的《广东省土话字汇》( Vocabulary of the Canton Dialect)与欧德礼1910年第二版的《广州方言字典》(A Chinese Dictionary of the Cantonese Dialect)。同时也被列入2001年香港大学《西方中国语言文学研究》( Western Linguists and the Languages of China)系列丛书中出版。
卫三畏的汉语研究是一个不断发展,不断深化的长期过程。从编写简易教材,到编撰大部头字典;从对前人字典的改编补充到自己创造性的修订。从卫三畏汉语言研究所编作品形式上来看,《拾级大成》乃是一部汉语广州方言的简易教材,是裨治文工作的延续:《英华韵府历阶》是一部汉语官话拼音的英汉字典,是马礼逊工作的延续;《英华分韵撮要》是一部广州方言汉英字典,是此前马礼逊、裨治文、包括卫三畏自己一系列著作的综合提高;而《汉英韵府》则是一部非常成熟的汉英官话大字典,编写形式已从马礼逊字典的模式转变,完全是卫三畏个人的新构思。《英华分韵撮要》的每个汉字后面全都是英文的解释,组词也只拼音而不写出汉字,《汉英韵府》则详细讲解每个汉字的词源、词义、拼音和详列组词的意义。
在卫三畏的汉语研究经历中我们可以看到19世纪中后期这些来华新教传教士们在汉语研究方面的努力和成就。卫三畏是近代来华西方人汉语研究—尤其是汉语方言的比较研究领域中,一个关键性的、承前启后的人物。卫三畏连续编撰英汉一汉英字典,由简单到复杂,篇幅越来越长,解释越来越完善,其在继承前人成果的基础上创制的汉字罗马字母拼音法在近代汉语拼音法中占有重要地位,在此基础上对各种方言的研究影响深远。
注重实用性一直是卫三畏汉语研究的一大特征。从编写教材到编撰字典,卫三畏在其序言中都会强调针对当时现实需要的实用性,目的是要帮助来华西方人更有效率地学习汉语,在与中国人的人际交流中使用。卫三畏作为一个传教士汉学家,他的字典帮助西方人学习汉语,向中国人介绍宗教和科学的真理,最终目的仍然是为了帮助基督教传入中国,把福音带给“汉的子孙们”。因此,卫三畏与欧洲的纯学术性汉学家在这方面略有不同,与当时其他出身于传教士和外交官的汉学家相似。
卫三畏对中国语言的研究大量参考中文书籍和寻求中国学者的帮助,他的字典编撰明显带有本地化特征。这个特征在马礼逊、裨治文、麦都思等人身上也都可以看到。卫三畏的汉语教材和字典均收入了大量口语资料,这是为中国语言学者所忽视的。而他的方言比较研究,以往欧洲汉学家和中国语言学家都未曾重视。以卫三畏为代表的早期来华新教传教士的汉语研究逐渐摆脱为中文套上西方规则的做法,更注重汉语自身特点的探讨,寻求中西语言分析的最佳契合点。卫三畏比欧洲汉学家更理解汉语本身的独特性,他非常注意融合《分韵》、《十五音》、《康熙字典》、《五方元音》等中国实用字典和古代权威字典,因此他很谦虚地在后两本字典上署名卫三畏“编译”。卫三畏能把复杂的汉语语言现象向西方人准确扼要地解释清楚,这是他的巨大贡献,值得关注。
[ 本帖最後由 在山 於 2010-9-11 12:09 編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