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帖由 Lim 於 2011-7-16 05:53 發表
好像有點問題,潮語lak的白讀念法跟曾梗合流關係似乎不大,

漳、泉的lik是曾梗合流影響下的文讀音沒錯,
對應的更早層次是lat的白讀,
這文讀形式成形時元音可能已經高化,

但照此君的說法,潮州沒有lik只有lak,元音尚在a,
再比 ...
同意你的看法。
周长楫《厦门方言同音字汇》曾梗二摄白读 an at 写得出字来的有这么几个:
瓶 pan 阳平
亭 tan 阳平
等 tan 上声
钉 tan 阴去
蛏 than 阴平
挺 than 上声
零 lan 阳平
曾 tsan 阴平
层 tsan 阳平
赠 tsan 阳去
㾪 san 上声(眚)
值 tat 阳入
笛 tat 阳入
踢 that 阴入
力 lat 阳入
贼 tshat 阳入
核 hat 阳入

另,《汉语方音字汇》:色 sat 阴入,星 san 阴平。

挺,《广韵》徒鼎切。元代《古今韵会举要》收待鼎切,又收他鼎切。“挺”读 than 上声 说本字为“挺”也是可以的。
“零星”读 lan san 可以用于指零食。赣南宁都将“零食”说成 liaŋ ɕiaŋ,本字即“零星”。

很明显,上面既包括梗摄字,也包括曾摄字,明显是曾梗合流后的情形。此外,曾梗二摄还有几个字读 in it 。an/t in/t 这种读法虽被视为白读,但跟曾梗二摄的文读 iŋ/k (南安等地还有一个əŋ/k )一样是曾梗合流后的情形。

语音上也许是这样变的:
eŋ/k > eɲ/c > en/t > an/t
ieŋ/k > ieɲ/c > ien/t > in/t

上面的主元音 e 也可能是 ə 。
曾梗二摄 an/t in/t 这种元音低化的情况跟通摄字读 aŋ/k iŋ/k 类似。 aŋ/k 应该是通摄主元音失去圆唇后,主元音再低化形成的。

楼主说“潮语 力 读 lât”。这只是伪存古而已,二百年前潮州才这么读。现在潮州多数地方因为 -n/t 并入 -ŋ/k ,如果有这种读法的话,一般也已读成 lak 了。《汉语方音字汇》潮州“力”字只收 lak 一音,《广东省澄海方言同音字汇》也只收 lak 。但是高本汉《中国音韵学研究》第719页《方言字汇》汕头“力”即收 lɛk lat 二音。高本汉记的 ɛk 相当于詹伯慧、林伦伦等人的 ek ,比如高本汉“识”“逼”等字记为 sɛk pɛk 。高本汉记的“力”lat 大概是他根据传教士的记载弄出来的旧音,当时汕头的发音估计已经 lat > lak 。

现在潮州地区“力”字的发音有 lak (<lat)无 lek (或 lɛk ),这只不过表明当地“力”的文读 lek 消失了。潮州地区文白读的格局不如闽南全面,就算读书也经常使用相当于闽南白读的那种音,这也是众所周知的。

[ 本帖最後由 在山 於 2011-7-16 11:52 編輯 ]
我10樓好像就是在說這是現代潮州沒有文讀層的lik/lek,而lak是直接由lat-->lak,

10樓裡我似乎沒有提到白讀的-an/-at不會是曾梗合流,
但文讀層的曾梗合流和白讀層的曾梗合流是發生在不同層次的事件,
而文讀層並非直接承自白讀層,你9樓說的唐宋是文讀層的曾梗合流,
而我只是就潮州的"力"做陳述,
樓主比較日文音讀層次的liku/lioku,在漳泉是對應"力"的文讀層lik的,
而我也承認這是曾梗合流,
而白讀"lat"是比文讀更早的層次我想也沒有問題,
也就是承自廣韻的文讀層形成的層次裡,元音已經比白讀層高化了,
(當然,用高化也許有所不妥,因為文讀層並非由白讀層演變而來)
若假設潮洲的lak是由lik/lek這文讀層次演變而來則是走向低化,
這跟閩語文讀層的演進方向不符,反倒跟白讀層的元音音位相同,
(其實開口度有差但音位相同)

而閩語的白讀我在10樓並沒有提到他元音如何形成,
但你若假設它和贛南的白讀層次一樣是從廣韻體系分化演變而來,也許是存疑的,
根據羅杰瑞的說法,閩語有三個層次,而所謂文讀音是第三個晚唐的層次,
在"力"一例裡這個層次是lik/lek,
羅的說法裡其他兩個層次都早於廣韻時代,
而lat是一個比晚唐更早的層次,從你舉的周長楫例子裡那些字也都一樣,
要說他由廣韻體系在唐宋所形成而來,可能需要提出佐證資料,

所以問題在潮州是lat-->lak這個近代的變化並不是閩南語歷史上文讀層曾梗合流的層次與時期所形成,
而是潮地的近代的獨自演化
看下這篇連結150頁
http://www.ling.sinica.edu.tw/ei ... 0135134.2571905.pdf

表內有周長楫所提到的字裡的梗攝青韻字--瓶、零、星、踢...等,
an/at的擬音屬於早於廣韻的第一層次而非廣韻的第三層次,
而對應到第三層次就是ing/ik,

如此說來an/at並非由廣韻的eŋ/k而來
我们只要讨论“力”读 lat 的来源就可以了。

杨秀芳曾说:“所谓‘文读系统’,是一种优势方言进入另一方言之后所造成的。……因文白之间有差距,移借入文读系统时,便产生音韵上的调整,使借入的文读音能纳入本地人原来的系统之中。而文读系统借入之后,在日后的演变上,文白应该有相同的步调,因此若干世代以后,这一个文读系统便与原来的优势语言渐有不同,或者另又兴起别一种优势语言,于是便可能再借入第二套文读音。”

闽南曾梗合流的层次之一是 an/t in/t  ,之二是 əŋ/k iŋ/k (对应于《彙音妙悟》生、卿二韵,拟音或有不同。二韵现在多已合并)。我们可以假设这二者是不同时期借入的,比如 an/t in/t 早, əŋ/k iŋ/k 晚,而借入后者之后,前者便逐渐被视为白读了。闽南 an/t in/t 的来源既有曾摄字,又有梗摄字,而且梗摄字里面也不只是四等字,吴瑞文那篇文章只拿梗摄四等字说事,显然没有说服力。

我举赣南宁都“零星”的读音只是为说明闽南 lan san 的本字是“零星”而举的其他方言的一个例子,否则不好拿来源不明的字做例子。

[ 本帖最後由 在山 於 2011-7-17 19:35 編輯 ]
楊秀芳的說法是基於所有漢語,而閩南語有明顯而清楚的層次,
吳瑞文此文也有引述楊的觀點,
閩南語所謂文讀指的是廣韻體系的晚唐層次這點諸學者皆然,
因為它是最晚引入的層次,
潮地雖有後期受官話引響而靠攏的發音,但那不形成層次,
所以問題不在這裡,

問題在你前面說an/at由廣韻體系的eŋ/k而來,
現在又同意了"an/t in/t 早, əŋ/k iŋ/k 晚",
那代表的是閩語在唐宋短時間內借入了兩次北語,
但第一次演化方向是 :
eŋ/k > eɲ/c > en/t > an/t
ieŋ/k > ieɲ/c > ien/t > in/t
第二次卻十足十保留əŋ/k iŋ/k ?

why? 什麼因素引起第一次變、第二次不變?

而且兩次引入之間時間若如此短,
第一次引入卻能走完eŋ/k > eɲ/c > en/t > an/t的演進程序且還固定下來形成層次,
全不受短期內第二次重新引入的əŋ/k iŋ/k"影響"?


而an/t in/t層是不是來自廣韻體系影響了什麼?
若是的話你可以直接導向文、白讀的曾梗合流是同時期由同原因所引發,
若不是的話你不能直接導向文、白讀的曾梗合流是同時期由同原因所引發,需有更多佐證資料,

而lat就在此層,這就是問題所在
不想只看梗攝四等字的話不妨看下這篇:

http://www.ling.sinica.edu.tw/ei ... 9699037.7701452.pdf

舉個例,例如305頁曾梗合流部份吳瑞文引述徐芳敏的說法:
梗攝裼類入聲字與相應陽聲字同曾攝一等字的相同表現,
"...早期蒸部與耕部合流的表現,演變方向是蒸部併入耕部,屬於閩南本身的演變"
然後是演變的構擬,

顯然這曾梗合流是發生於上古期而非唐宋的一個例子,
且沒理由假設曾梗攝的白讀來自於和文讀相同的中古期廣韻體系的分化

[ 本帖最後由 Lim 於 2011-7-18 09:31 編輯 ]
周长楫《厦门话音档》附录论及闽南方言的形成时说:“中原汉人第二次大规模入闽是在唐初。据《漳州府志》记载,唐高宗总章二年(669年),泉潮间‘蛮獠啸乱’,朝廷命河南中州人陈政带兵南下‘征蛮’,陈政死后,其子陈元光继续父业,在戡定‘蛮乱’后奉敕世镇漳州,这批中原汉人带来的七世纪中古汉语对闽南方言的进一步形成与发展有着深刻的影响。唐末中州王潮、王审知率兵入闽,其后并在福建建国称帝,他们带来的唐末中原汉语对闽方言包括闽南方言也有影响,很可能表现为拉开了闽东方言与闽南方言的差距。”

关于 an/t in/t 、əŋ/k iŋ/k 这两种层次是否可以对应这两次移民我并不清楚,或者也可以这么设想:“长江和淮河流域广泛存在曾梗与臻摄相混的情形,有人(比如薛凤生)也给曾梗二摄拟过舌面音韵尾。假设唐代某个时候,来自或经过这些地方的某次移民带来了第一种曾梗相混的层次(假设收舌面音韵尾),然后宋代的通语或某次移民又带来了第二种曾梗相混的层次。”

徐芳敏的文章我没见过,不知是怎么论证的。吴瑞文改变2002年的观点后认为这是“闽南方言自身的演变”,“不能将之推到共同闽语的阶段”,那么能不能将之推到上古期令人怀疑。

戴黎刚《闽语的历史层次及其演变》列举了厦门话更多曾梗二摄收 -n/t 韵尾的字:
曾摄:丞嶝藤媵升绳拯凭秤孕塍赠层曾等/忆熄媳穑食蚀植殖翼稷息直值慝即织职鲫得拭克塞贼力值
梗摄:屏明皿凊轻瓶亭钉挺跉零蛏省/瘠脊皙鉎石席
戴所举厦门话有阳部和铎部字读 in/t 。

他还列举了闽东周宁这些保持 -n/t和 -ŋ/k 对立地方的一些例子:
兵pin冰pin蒸tsin应in蝇sin逼pit色set力lit息sit

我现在没发现闽东类似于闽南读 an/t 的现象。如果闽南话的这种合流发生在上古期,何以在其他闽语中不见类似现象或只有很少的字如此?这也是让我颇为怀疑的。

[ 本帖最後由 在山 於 2011-7-18 19:05 編輯 ]
這兩波移民算摩西式史詩鉅獻啦,被特別提出來跟中國古代只有士大夫文學的"牧民思想"大概有關,

中古期有好幾波移民入閩的,
http://www.ranhaer.com/thread-7720-1-3.html
除了有名的陳、王以外還有安史亂、劉展亂、王仙芝起義、靖康亂...
都不存在很大段的時間間隔差距,
此時持續的語言變異能固化下來產生層次我是認為做不到,

而且引用內文關於分散性而非集體波次移民的說法:
"...另是分散性的移民,人数应该更多。因为天宝时候在今闽地只设5郡23县,户仅91,226,口411,587,而至宋初已有6州、2军、41县,户467,811,若无大量人口的迁入,州县和户数是无法如此急增的。而从各州(郡)户数的增率看,唐开元的建州(包括南剑、邵武)的户数仅22,770,至太平兴国间,三州军户合计已达195,043;泉州(包括兴化)开元户也由31,600增至130,285。其他三州(福、漳、汀)的比增,则分别为:34,084比94,470,15,000比24,003,4,680比24,007。倘以宋初各州军户数计,福州有户94,470,南剑州56,670,建州90,492,邵武军47,881,泉州96,581,漳州24,003,汀州24,007,兴化军33,707,其中又当以泉、建二州增户最多,次为南剑、邵武、福州和汀、漳与兴化。以此而观,分散入闽的户数应以建、泉二州最多,次为南剑、邵武、福州和汀、漳与兴化。..."

分散性移民更不存在時間間隔,
而移民社會通用語的最大公約數,我想還是要跟當代的官話靠攏,
這跟學者推斷閩南語文讀層形成的時間一致,
而且就其他學者的paper並沒有提到閩語任何中古期有兩個層次的說法,
如果an/t 是中古期的特徵,中古期在此有兩個層次的話,
何以在其他韻部沒有保留同時代對應的層次?

而若提到說若是發生在上古期的變化其他閩語為何只有保留很少的字,
我認為文讀層以前的層次在諸閩語裡總體說來是弱勢的,
在那些閩語裡中古期晚唐所形成的層次和後續江西移民的沖刷使更早兩層次的白讀保留的字本就相對不多,
甚至根本不能說是層次了,是對應閩南、閩東語的白讀才重新定義它的層次,
就算閩南語裡,周提出的這些字不少也只存在個別詞彙裡,或口語裡根本遇不到,

至於閩東的兵pin冰pin蒸tsin应in蝇sin逼pit色set力lit息sit,
我認為閩南也出現的"力、息、色、蠅"等源頭不能否定其和閩南的an/t 類可能是一致的原因所形成,只是閩南白讀走元音低化、閩東白讀走元音高化,這有待釐清,
而其他字幾乎清一色是i元音,這也許只是發音位置舌尖的趨同而已,
若然則算是後期變化,閩南語的永靖腔也是大把的多,

這又反映到閩南文讀層鼻音韻尾字的全面的特徵是元音高化而非低化,
也就是中古期引入的北語元音可能就在比當時閩語高的位置,
以閩南語為母語的人可能很難想像an/t是中古期形成的文讀層次,
正如 "淋"白讀lam對應的文讀層是lim、"姓"白讀seN對應的文讀是sing、"值"白讀tat對應的文讀是tit、"童"白讀tang對應的文讀是tong、"實"白讀tsat對映文讀sit、"陳"白讀tan對映文讀tin...
像an/t類這樣叫中古期引入的北語走eŋ/k > eɲ/c > en/t > an/t的元音低化演變,似乎沒看到有何佐證資料,

所以可能還是要回歸到有否任何paper提到過閩南語在中古期形成兩層層次,並提到an/t類字是其中的第一個層次?
似乎連第一個假設都未過關
诵读佛经时,力 读 lék。
揣一暝,大家做伙,讲天讲地,烧烧一杯茶,惦在冷淡的繁华都市,随人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