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值归一法下潮州方言普宁腔流沙口音的调值初探

根据宁之囝的字音录音：

tang中（肚） táng等（侬） tàng蛋（糕） tap答（案） tâng同（样） tăng 重（量）tāng洞（口） tâk毒（品）  
si诗（歌） sí死（侬） sì世（界） sih薛（红） sî时（间） sĭ是（非） sī示（威） sîh蚀（本）”
“原调”中只读没有括号的，“变调”则都读。
麻烦听一下调值，再发论坛短消息给我。

首先说明一下：宁之囝的口音是普宁流沙的潮语。下面先介绍一下普宁的情况：

普宁市，其地汉时隶属南海郡揭阳县，东晋成帝咸和六年（331年）隶属潮阳县，明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析潮阳县西境洋乌、戎水、黄坑3都，取“普遍安宁”之意首建置普安县，初始县治设于戎水都（今汕头市潮南区贵屿镇境内）。至万历十年（1582年），将普安县改称普宁县，又将普宁县洋乌、戎水2都划归潮阳县管辖，万历十四年（1586年）县治迁于厚屿（今洪阳镇）。清雍正十年（1732年）广东巡抚杨文乾奉旨批文将潮阳县戎水都170个村、贵山都西半部93个村以及洋乌都尾段45个村划归普宁县管辖，在明、清两代普宁县隶属潮州府，民国时期隶属潮循道、东江行政委员公署、第五区行政督察专员公署。1949年7 月1日普宁县人民政府在流沙镇成立，新中国成立后，普宁县先后隶属广东省潮汕专署、粤东行署、汕头专区专员公署、汕头地区行政公署、汕头市，1950年3 月1日将惠来县的南阳山区505个村、陆丰县的大坪乡以及揭阳的九斗、乌石村划归普宁县，1952年普宁县驻地由洪阳迁至流沙镇，1958年12月惠来县并入，1961年3月惠来县析出。1993年4月6日，民政部批准普宁撤销县建市（县级），隶属揭阳市管辖。

普宁位于广东省东南部潮汕平原西缘、揭阳市西南部，东毗汕头市潮南、潮阳2区，南邻惠来县，西南连汕尾市陆丰、陆河2县（市），西北接揭西县，东北界榕城区，全市区域总面积1620平方公里，市区规划控制区157平方公里，建成区22平方公里。境内主要河流有榕江、练江和隆江三大水系，地势自西向东倾斜，低山高丘与谷地平原交错相间分布不均，南部为大南山山地，西南部为峨嵋嶂山地和南阳山丘陵，东北部为铁山、洪山的低矮丘陵，中部为宽广平原，在平原与丘陵之间有台地分布，全市诸山为莲花山脉向东南延伸的支脉。

普宁境内的潮州话基本可以分成：流沙腔（如普宁流沙、池尾、下架山大部分）、潮阳腔（如普宁占陇、麒麟、下架山部分）、洪阳腔（如普宁洪阳âng-iâng、广太、里湖、大坝等地）、陆丰腔（如普宁船埔，高埔等地）等。而普宁云落、梅林地区则一般说客家语。

普宁市辖区内，市区流沙无疑是全市中心，也是整个潮汕地区的重要城镇之一，洪阳则因为是老县城，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背景，所以流沙口音和洪阳口音在普宁都有一定影响力。
就使用人口而言，洪阳腔比例最大；但若就“普宁特色”而言，流沙口音显然更具特色。因为洪阳腔属于榕音，即和揭阳榕城话更为接近，是榕江一系（潮语分榕、韩、练三系）。而流沙音则是一种基于练江口音（练江腔代表方言是潮阳腔的潮州话）又接受了洪阳等榕江口音的影响而形成的练榕混合腔，它在近十多年来随着流沙人口的增多和经济的崛起而增大了影响力，其特色就在于是榕江腔和练江腔的过渡带，如有些普宁老乡所说，“流沙话是普宁各处话语的总汇，糅合了各方语言”，因此虽然使用范围不如洪阳腔，却更能体现普宁腔的特色。因此我是赞成把市区流沙口音作为普宁腔的代表性方音的。

这个“流沙口音”也就是本次所要进行调值分析的对象。

阿宁自己为流沙潮语的本调和前变调都拟了调值，但是和我自己耳测之后的五度值有一定差别。这也是很正常的情况，因为正如朱晓农先生（2002）所指出，尽管声调的基频（基频的曲线就是那个音高曲线，从PRAAT或SFS/WASP上可以生成）负载着声调的主要区别特征，目前在描写声调时却只能通过对基频的感知——音高——来进行印象式的描绘，因而语言调查人员在记录声调时都有一种难以一下确定的感觉。例如某个听感上的高升调，不同调查人员可能会分别描写成24、25或35。朱先生认为他们可能都是对的，因为声调描写中的这种不确定性实际上反映了两个基本事实：1. 不同发音人可能有发音差别；2. 描写工具（五度制）本身并未对这些差别有精确的定义。朱先生在《基频归一化——如何处理声调的随机差异》（2004）进一步指出：第一点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一个语言信号的物理性质表现形式多种多样，简直可以说无限多；不但人与人之间不同，甚至同一人说两次都不一样。最近二三十年来语音学的最大成就也许就是从实验伤证明了这一经验常识。但是，另一方面这个语言信号，不管男女老少，也不管是高声叫喊或是正常言语，却并没有在听者耳中造成意义混乱，这表明在语言感知层面应该有不变的范畴存在，这种感知范畴有可能用作音韵学层面的对立特征。而“归一化”的主要目的就是消除人际随机差异，提取恒定参数，即滤掉个人特性，获得具有语言学意义的信息。归一化的数学程序可以看作是模拟听者把一个听到的音归于某个音类的感知过程。归一化的目标是归聚相类的音，同时分开不相类的音。个人各自的归一化的物理含义就是以本人的频域作为坐标，以显示本人的各个声调在此空间中的分布。经过归一化以后，原先各人看似杂乱无章的基频曲线便会显示出惊人的一致性。因此，基频归一化的首要作用在于把对声调的感觉描绘建立在标准化的定量描写基础之上。它能在人际差异中找到常量，在语际变异中找到共性，从而使得人际比较和语际比较的研究成为可能。因此，本文作者决定采用基频归一法来处理普宁流沙话的调值，尽量避免主观听感描写的不确定性。

朱先生（2004）比较了六种归一化方法，最终认为最好的是对数z-score（LZ）方法最好。但此一方法比较复杂，因此本文权衡之下，使用了另一种学界也比较常用的、易于转换为五度值的“T值归一法”（石锋，1986，1990，2006），也就是朱先生文中分析的第四种，“对数半音差比（LD）转换法”。这种方法虽然没有LZ法那样被认为“最佳”（朱晓农2004），但是误差不大，而且在国内算得上是一种比较通行的公式，操作起来也较为简便。考虑到此次声调样本并不是十分之大，而且发音人只是阿宁一人，因此T值法在人际比较上的弱点并不凸现，加上时间匆忙，最后还是选定了石锋先生提出的T值归一法。日后如有更大样本量，会用LZ法对此再进行一次校正。

简要说明一下石锋先生的T值计算公式：

T= 5 *（lg x – lg b）/（lg a – lg b）

其中，lg就是以10为底的对数，a为调域上限频率，b为调域下限频率，x为测量点频率。得出的T值就是x点的五度值参考标度。也即：

T = 5 * [lgx – lg(min)]/[lg(max) – lg(min)]

在计算中，进入公式的数值不是每个测量点上单个样品的测量值，而是在这个测量点上全组样品经过统计整理的平均值。

另外，按照石锋先生等（2006）对北京话单字音声调分析的做法，每一个声调要取九个测量点。本次因为时间仓促以及样本录音等的关系，仅取头、中、尾三个测量点，属于简化了的做法，更精确的测量有俟日后再进行。

关于基频曲线和测量点数据获取的工具，本次应用的是SFS/WASP软件。一般来说，PRAAT的功能更强大，不过仅就此次处理声调而言，WASP也已敷用，且较为简捷。T值的计算应用EXCEL中自定义公式进行运算。最后，按照T值和五度的对应关系进行转换，即0-0.99属于1度，1-1.99属于2度，依此类推。

根据T值归一后转化为五度的数据以及校正，潮语普宁流沙话的声调情况（包括本调和前变调）暂时总结如下：

本调：

     阴平  阴上  阴去  阴入  阳平  阳上  阳去  阳入
     325   52    212   32     44     212    31     55

前变调：

     阴平  阴上  阴去  阴入  阳平  阳上  阳去  阳入
     32     31     44     54     32     32     32     31

下面再就各个调详细说明一下：

阴平本调，阿宁记作35，我的听感是224，起点比较低，但根据T值归一后转换的数据，其合理的五度数值应该是325，在前面有一个轻微下降，然后才是上升，因此造成起点较低的感觉。
阴平前变调，阿宁和我均记作33。按照数据则是42。今结合母语听感和基频曲线，校正为32。

阴上本调，阿宁记作53，我本人记作52，按数据结果应该是52。
阴上前变调，阿宁记作213，我记作42，按数据应该是明显的31。

阴去本调，阿宁和我本人均记作213，但按照归一结果，调尾应该没有3度那么高，其T值是0.917307799，按统计仅可算上1度，本来应该是211。但基频曲线有明显的弯曲，而且中间点的T值0.076663538虽也归入1度，却和结尾的0.917307799有明显的音高距离（后者已明显接近2度），为保持明显的调形，故将阴去的本调校正为212。
阴去前变调，阿宁和我均记作55，按数据应该是44，开头和结尾有一定的音高差，但是该差距是在一度所允许的变动范围之内。

阴入本调，阿宁记作31，我记作2，数值显示是22，但有显著的下降，开头的2度是T值1.946081735，已经逼近3度；而中间的2度则是1.021774378，仅是2度的开始；结尾达到1.527865917，正好是2度中间。结合母语者阿宁的语感和基频曲线明显的下降趋势，最终决定校正为32，以保持明显的调形。
阴入前变调，阿宁记作55，我记作5，按数据应是54。

阳平本调，阿宁记作55，我个人感觉比我的母语揭阳话阳平55要低，没有55，可能是33或44。按照数据的结果，则是434。按就基频曲线而言，该声调中间的下降并不明显，结合听感，校正为44。这个44是比较低的4度，因为T值均没有超过3.2（T值3-4区间为4度）。
阳平前变调，阿宁和我均记作33，按照数据则应该是42，但结合具体的基频曲线，以及其与阳上、阳去变调的一致性，校正为32。

阳上本调，阿宁和我均记作213，和阴去同调。按照数据，应该是212，也正好和数据归一校正后的阴去本调相同。也就是说，普宁流沙话的阴去和阳上本调已经混一，这似乎也是练江口音新派的特点。
阳上前变调，阿宁和我均记为33，数据显示为32。由此可知，阳上和阴去虽然本调混一，但是阳上和阴去可以通过前变调进行区分，阳上前变调是32，而阴去前变调为44。

阳去本调，阿宁记作31，我记作11，按照数据是曲折的312，不过从基频曲线看，末尾的折起并不明显，听感上也无显著曲折，因此结合母语者听感校正为下降的31。
阳去前变调，阿宁和我均记作33，按照数据则为32。

阳入本调，阿宁记作55，我记作5，按照数据，则是545，由于该调是入声，甚为短促，曲折感基本听不出，且其中“毒”字的基频曲线也相当平直，因此结合母语者音感，校正为55。
阳入前变调，阿宁记作31，我记作21，按T值归一数据，则应为31。

潮州方言普宁流沙话的具体调值的基本情况就如上述。此次尚未对后变调进行调查，而且对于后字音高与前变调之关系尚未进行深入研讨（部分潮语的前变调会因后字音高而有变化，比如揭阳潮语），调查样本量也还不够大，而且基频归一法选择和测量点等选取由于时间所限，也都有粗疏之处，也只有留待后日了。

最后，值此卫塞节际，谨此顶礼世尊，并祝大家卫塞吉祥，愿借世尊及诸佛菩萨力，佑我灾区人民早离苦海。Namo Buddhaya，namo Darmayah，namo Sanghaya。

PS. 几篇关于基频归一的论文附录，吾一并发至此帖，并及SFS/WASP之安装包云。

普宁流沙话的调值，就此次初步研究看来，其特点主要在于阴平、阴入、阳平、阳上、阳去几个调上。（比较调值时，普宁流沙取此次得出之数据，汕头取林伦伦《潮州话口语入门》，揭阳取蔡俊明《潮州方言词汇》以及本人实际口音，潮州府城取mogher上记录的数据和基频曲线）

就本调而言，流沙阴上52，阴去212的调形和大部分地区一致（汕头、揭阳阴上53，阴去213，潮州府城阴上52，阴去213），而阳入也是高促调55，和潮汕揭的5相同。

流沙的阴平比较特别，是前端略降而后扬起的325，也可以看作类似225，其调形类似其他地区的阳上（汕、揭35，府25），但前端延续更长些，听起来起点低较为明显。

流沙的阴入比较高，起点在3度，比潮汕揭的2度要高一度。

流沙的阳平则反而比较低。潮汕揭基本都是55的高平调阳平，而流沙却是44，而且是接近33的低44，或许可以说介于33和44之间的高度，或者像音阶那样，用标在左上角以表示升高半音的升音符#来记录，写作 #3#3。这个调在潮汕揭主流音听起来会觉得类似阴平调（潮汕揭主流阴平均为33）。

流沙的阳上已如前述，是最典型的练江新派，即阴去和阳上合流，本调从8调变成7调。但通过前变调这两个调还是能够区分的。

流沙的阳去是中降的31，接近府城的低降21，而和汕、揭的低平11差别较大。

仅就本调而言，调形上，流沙缺少了高平和低平，其他主流腔拥有的调形基本都有，只是分派不同，比如中升调在其他主流腔是阳上本调，在流沙却是阴平；中平调在其他主流是阴平，在流沙却是阳平。

接下来说变调。流沙最突出的特点就是阴平、阳平、阳上、阳去的前变调合流，都是变衍生调32（32在本调的舒声调中不存在，属于变调系统中的衍生调，府城、揭阳都有这种连读变调中产生的衍生调），属于缓慢下降的近似平调，听感上如果采用音位近似归并的话，可以算是阴平、阳平、阳上、阳去变入阳去。

其他主流腔中，汕头是阴平不变，阳平、阳上、阳去前变调均变入阳去（其中阳上是变21，但从音位角度林先生把它归为阳去11）。
府城是阴平33变衍生调A即23，有点上扬，类似低起点的阳上，可以近似的算作阴平变阳上。府城的阳平、阳去均变为阴去，而阳上则变为阳去。
揭阳是阴平不变，阳平变阳去，阳上、阳去变为衍生调21，可以从音位角度近似地算作是阳上、阳去变阴上（蔡俊明先生是认为阳平、阳去变阳去11，阳上变衍生调21，但和我本人实际口音不符，或是揭阳榕城部分地区口音内部差异）。

流沙阴上变阳去31，阴去变阳平44。

汕头是阴上变阳上35，阴去变阳平55。
揭阳阴上53在阴平33、阴去213、阴入2、阳上35、阳去11前变衍生调24，在阴上53、阳平55、阳入5之前则变为阳上35。这应该是因为后字的起点高度影响。凡后字本调起点在3或以下者，变24；起点在5者，变35。其调形曲线实际相同，均为上升调，从音位角度可以看作阴上变阳上。
揭阳阴去前变调也受后字调影响，规律同上，其变调值是分别变为低起点的42和高起点的53，可以从音位角度看作阴去变阴上。
府城也有和揭阳一样类似的后字影响，当后字是阴平、阴去、阴入、阳上、阳去时，阴上变衍生调A即23，和阴平前变调合流；阴去变衍生调B即31。当后字是阴上、阳平、阳入时，则阴上变阳上，阴去变阴上。结合调形，从音位角度可以看作是阴上变阳上，阴去变阴上。

流沙的促声调连读变调基本可以看作是阴阳互变。从基本情况来看，阴入前变调54可以认为是变阳入55，阳入前变调31则可以认为是变阴入32，虽然其具体归一后的调值数据略有差距，但不构成明显的听感区分。国语中上声相逢前字变阳平的那个阳平，实际调值也和真正的阳平本调略有差异的（起点不一样），但从音位学原则上来看完全可以处理成同一个。

汕头也是阴阳互变类型的，即阴入2变阳入5，阳入5变阴入2。
府城的阴入前变调受到后字调高影响，而阳入则没有后字影响。当后字是阴平、阴去、阴入、阳上、阳去时，阴入2变成衍生调C即中调3；当后字是阴上、阳平、阳入时，则阴入变成阳入5。阳入则是一律变阴入。
揭阳的阴阳入连读变调规律和府城完全一致。

阴去与阳上合一，令我较头痛，写罗马字要先念它变调时的调才能区分。

不得已时也可以尝试借助粤语区分……

這個主題... 實在專業.
比如閩縣話的賞聲, 我可是 33, 31, 311 都上的, 沒有像你們這麼仔細

据李新魁李老的记录，当时市区的阳上与阴去不同的，为13，而据我感受，确实有些人(大多是市区的老派和附近郊区)阳上还是低升调，不过和阴去蛮像的，起初我还没发觉，也许是我新派的主观感觉。
而现实中我们新派受其微小影响，如说“是啊”很多人的“是”都是低升。

惠安的陽上跟去聲已經混了，據這種趨勢陽上最後肯定併入去聲的

據閩南方言大辭典記的聲調，陽上調為21，去聲調為31，不同的書本記籍不一樣。

李老哪一篇文章呢？

李老的《广东的方言》，他对潮语(包括海陆丰)的主要方言点有粗略的调查，但这书是94年，与现在有点差别，如他说汕头与潮安的前变调一样。

潮安似乎是接近澄海，而和府城不一样。但潮安的庵埠却有很类似榕城话的特色。